Goodfriday 1613 Riding Westward - John Donne
受難節，一六一三，向西騎行 - 約翰・唐恩
西向旅途中：靈魂朝東的默想與祈禱
Let man's soul be a sphere, and then, in this,
且讓人的靈魂化作一顆球體，於此，
The Intelligence that moves devotion is.
推動虔敬之心的理性運作其間。
And as the other spheres, by being grown
猶如天上諸天體，一旦被外力牽引，
Subject to foreign motions, lose their own,
便不復自主而隨異動而行，
And being by others hurried every day,
日復一日被他者推擁前進，
Scarce in a year their natural form obey:
難得一年方能依循其本然之軌跡；
Pleasure or business, so, our souls admit
正如娛樂或俗務般，我們的靈魂因之改易，
For their first mover, and are whirled by it.
讓這些外力成為首要驅動，且被其旋轉裹挾。
Hence is't, that I am carried towards the west
是故，今日我向西而行，
This day, when my soul's form bends toward the east.
可我靈魂之型卻朝向東方彎折。
There I should see a sun, by rising set,
在那裡，我本該見到一輪日曜，透過升起又沉落，
And by that setting endless day beget;
以其落下之姿，展現無盡長日的開端；
But that Christ on this Cross did rise and fall,
但唯因基督於十架之上曾升起又沉降，
Sin had eternally benighted all.
人之罪孽方才未永陷黑暗。
Yet dare I almost be glad, I do not see
然我幾乎欣慰，幸未親見
That spectacle of too much weight for me.
因那景象對我而言，沉重難承；
Who sees God's face, that is self life, must die;
凡見上帝本面者，必須接受「面對生命本體」的死亡；
What a death were it then to see God die?
那麼親見神受死，又將是何等的折磨？
It made his own lieutenant, Nature, shrink,
其威能使得自然這位副官也為之畏縮，
It made his footstool crack, and the sun wink.
使他腳凳顫裂，令驕陽黯然閉眸。
Could I behold those hands which span the poles,
我能直視那足以橫亙天地的雙手，
And tune all spheres at once, pierced with those holes?
同時操縱萬物和諧，卻被釘子刺穿的手掌？
Could I behold that endless height which is
我能仰望那至高無垠的身軀，
Zenith to us, and our antipodes,
它既是我們的天頂，也遍臨我們的對跖點，
Humbled below us? or that blood which is
卻甘願降卑於眾人之下？又或那血液，
The seat of all our souls, if not of his,
原是承載眾生靈魂之處，難道也非他的命脈？
Made dirt of dust, or that flesh which was worn
竟化作塵土，或那神所披掛的身軀，
By God, for his apparel, ragged and torn?
似衣裳般被撕裂破碎？
If on these things I durst not look, durst I
若我不敢正視這一切，
Upon his miserable mother cast mine eye,
又怎敢注目那悲慟無比的聖母，
Who was God's partner here, and furnished thus
那曾與上帝共同完成此救贖之人，
Half of that sacrifice which ransomed us?
貢獻了救贖一半的祭獻？
Though these things, as I ride, be from mine eye,
雖然行程之中，這一切已不在我目光所及，
They are present yet unto my memory,
卻依舊在我心中鮮明回蕩，
For that looks towards them; and thou look'st towards me,
因我的回憶凝望著它們，而祢也注視著我，
O Savior, as thou hang'st upon the tree;
喔，救主啊，當祢懸掛十架之時；
I turn my back to thee, but to receive
我背對祢，不過是為領受
Corrections, till thy mercies bid thee leave.
不斷的懲治，直到祢的憐憫叫我止息。
O think me worth thine anger, punish me;
喔，願祢認為我值得祢的怒氣，懲戒我吧；
Burn off my rusts, and my deformity;
燒盡我沉積的鐵銹與種種畸形，
Restore thine image, so much, by thy grace,
憑祢恩典重塑祢的形象於我心，
That thou may'st know me, and I'll turn my face.
使祢仍能識得我，而我也將回身面向祢。
《受難節，一六一三，向西騎行》展現了約翰・唐恩深刻的內在靈性掙扎。當日為基督教紀念耶穌受難的神聖時刻，但詩人卻在現實中「向西」騎馬前行，與象徵耶穌受難與復活的東方產生對比。在這無形的張力中，讀者感受到詩人既希望回望基督的受難、又受世俗務事推擁，不得不背向那神聖召喚。
詩文的開頭以「靈魂猶如球體」為隱喻，暗示人心本可自成圓融，但常因外在「外力」扭轉，漸失自我。唐恩對「外力」的描述，既可指政治、經濟或社會因素，也可代表個人的慾望與罪性，使靈魂無法忠實朝向上帝，反而跌落在忙碌日常中。作者此時自喻「背對十架」的人，他清楚意識到這種遠離是何等愧疚，但也正因此，更顯他對神恩的熱切呼喚。
隨後，詩人以一連串細膩的問題，描繪耶穌的身軀被釘、被刺，以及聖母的悲痛，連自然界也為之震懾的場景。這些畫面深深震撼詩人，令他難以直視。對他而言，直視上帝之死本身就蘊含著極大的難堪與恐懼，卻同時蘊藏著救贖與深度信仰的核心。若耶穌未曾以十字架之死爲人類帶來復活盼望，整個世界將永陷黑暗。
詩之最後，唐恩再次強調「赦免中的磨練」，祈求上帝「以怒氣懲戒我」，焚燒內裡的缺失，使自己能重新被修復，配得被神所認出。這蘊含他對靈魂「更新」的渴望：唯有經歷受苦與受罰，罪與雜質才得以被清除，使心靈回轉向天，回歸正位。整首詩的結構如同一次完整的靈魂旅程：在弔詭的「西行」現實中，他不斷回望「東方的基督之死與復活」，於矛盾間展開懺悔、自責，以及終將誕生的深層信心。
重點
• 「向西騎行」象徵世俗生活推動人的方向，卻與紀念耶穌苦難的意象相背。
• 唐恩以「靈魂猶如球體」比喻人心原本的整全，如何受外力拉扯而分崩。
• 透過無法正視基督死與聖母悲泣，詩人揭露人性中面對神聖時的恐懼與愧疚。
• 重新面向神須先經歷祂的責罰與鍛燒，才能徹底洗去罪垢。
• 全詩描繪現世對人的束縛，並強調神恩與救贖之間的張力，帶出形上詩特有的思辨與敬虔。
意見評論
台北故宮物珍藏史文物彷彿和Donne在〈Holy Sonnet 10 (Death Be Not Proud)〉中的挑戰死神不同，這裡多了一層虔敬的靜默感。
屏東海館帶魚群彩紛奇近年的人工智慧革命席捲多個產業，像詩中暗示的偏離核心一樣，我們或許也急於追趕潮流，卻忽略了內在靈光與終極目標。
傅軒容怡映玉看到許多人拚命追求名利，卻逐漸失去自我，讓我不禁聯想到詩裡背道而馳的畫面，似乎在警示我們反思本心。
惠琳和〈Holy Sonnet 5〉同樣探討救贖，但這裡更像一段個人旅程，把面對聖地卻選擇相反方向的掙扎，轉化成與神對話的契機。
亭君在社群媒體充斥的時代裡，人們常被世俗誘惑帶離初心，正如Donne騎往西方的象徵，或許我們都需再度迴轉面向光明。
南台灣情放光海活充沛與〈The Ecstasy〉相比，這首少了情慾糾纏，多了信仰的迫切，宛如一種心靈迴向。
芳瑜看新聞報導極端氣候引發許多災難時，再讀〈Goodfriday 1613 Riding Westward〉，感覺Donne那份自覺與敬畏也能應對我們對環境的反思。
曾育全若與Andrew Marvell的〈To His Coy Mistress〉相比，一邊是對時光流逝的催促，一邊是對靈魂方向的深層省思。Donne在此詩裡強調即使身處錯誤路徑，也能透過內心信仰尋找正途。當今世界正飽受戰亂與疫後衝擊，人們就像詩中騎錯方向，急需回頭擁抱真正的救贖。
汪柏岳真詩瑤最近AI科技發展迅猛，也像詩中所隱喻的逆向而行，提醒我們別讓人性被拋在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