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犯(夜雨滴空阶) - 柳永
空阶夜雨，愁肠寸断，何处诉归思
夜雨滴空阶，
Night rain drips on the empty steps,
红烛影摇帘幕。
By the red candle’s flicker, the curtains softly sway.
独坐无眠，
Sleepless in solitude,
暗思别绪萦难却。
Silently recalling our parting, the lingering ache refuses to depart.
纵簟纹凉透，
Though the woven mat grows cool beneath me,
玉指慵拈，新词早写成离索。
My idle fingers dread to pluck the lute; I’ve already composed lines of lonely farewell.
渐晓风推户，
At dawn, the breeze nudges open the door,
微寒沁骨，
A slight chill seeps into my bones,
落花不忍觑残萼。
I cannot bear to see fallen petals, their withered calyx exposed.
《尾犯(夜雨滴空阶)》是柳永借夜雨与空阶之景，抒写别愁难遣的典型婉约词作。词的开篇“夜雨滴空阶，红烛影摇帘幕”营造出深夜寂寥、烛影摇红的氛围，让人仿佛置身昏黄灯火与冷雨交织的场景。独自无眠的主人公沉浸在离情别绪中，往昔的相聚与当下的寂寞形成强烈反差。
“纵簟纹凉透，玉指慵拈，新词早写成离索”三句透过细节将抑郁心绪层层递进：原本可用琴瑟或诗文排遣寂寞，如今却连拿起琴弦或笔墨的力气都显得漫不经心。彼时或许曾写下过抒情的新词，如今看到时只觉离意益发浓厚。这种“欲说还休”的心境，恰是柳永擅长的笔法，将内敛的感伤充分融入外界景物。结尾“落花不忍觑残萼”更将词人面对零落春花的无奈与惆怅写到极致：虽然春色早逝，遗迹却依稀可见，犹如无法从回忆与思念中彻底抽身。
整首词不仅善于用景色映衬心情，也以时序的微妙变化（从夜雨到晓风）来凸显愁绪的持续与深入。夜雨带来的寒凉在晨风推户间更显刺骨；内心最柔软的部分，一旦与客观环境相互呼应，便形成强烈的情景交融效果。这样的反复对比，使词的意境在短短数行内显得格外深沉、绵长。柳永把对离别与人生易逝的喟叹浓缩进“空阶”“红烛”“落花”等意象中，堪称宋代婉约词里“夜雨对景生情”的经典之笔。
同时，这首词展现出柳永在语言运用上的娴熟与飘逸：寥寥几笔即能将外界环境与内心活动连缀起来。通篇意象既温柔又悲伤，如夜雨、凉簟、红烛、残萼，每一个场景都与主人公的愁思暗暗合拍。它与柳永常见的“流水落花”“断雁孤鸿”一脉相承，却更显私密幽微，适合在深夜静读，细细品味。
从思想层面来说，本词虽未正面点明离别对象，却把其中的依依情愫与时节更替的慨叹交融为一体，让读者感同身受。柳永多次写过边塞羁旅行役与城市风月情调，而本作则更偏向内室闺情与夜雨相伴的氛围，证明了他在不同主题与情境中的跨越与娴熟掌控。无论是对雨夜的倾听，还是对心绪的自省，皆为千百年来读者所共鸣。这首词既庄重典雅，又充满黯然神伤，是真正具备“夜雨敲窗、孤灯映影”之感的情绪写照。
要点
1. 以夜雨、空阶和红烛等意象，为整首词奠定了凄冷、孤寂的基调。
2. 作者善用细节描写，如“凉簟透骨”“落花残萼”，凸显离情的深切与持久。
3. 全词在深夜到晨曦的时序更迭中，将个人愁绪无限延伸，呈现柳永婉约风格的典型魅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