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高 - 杜甫
悲秋客旅裡的壯闊與滄桑嘆息
風急天高猿嘯哀，
Fierce winds, high skies, and grieving gibbon cries,
渚清沙白鳥飛回。
The islet gleams pure, white sands below, birds circle back overhead.
無邊落木蕭蕭下，
Boundless leaves tumble down with a mournful rustle,
不盡長江滾滾來。
While the Yangtze’s surging waters roll on endlessly.
萬里悲秋常作客，
For a thousand miles in autumn’s gloom, I remain a wanderer,
百年多病獨登臺。
At my advanced age and ill health, I ascend the terrace alone.
艱難苦恨繁霜鬢，
In hardships, I grieve my temples frosted with age,
潦倒新停濁酒杯。
Wretched, I’ve just set aside my cup of murky wine.
《登高》是杜甫創作於唐代安史之亂後期，被視為“杜詩”中最具代表性的名篇之一。全詩僅八句，卻縱橫馳騁地展現大自然的莊嚴氣勢與詩人內心的沉痛感慨。首兩句透過“風急天高”和“猿嘯哀”描繪出秋日天空高曠、寒風凜冽的邊地意象；“渚清沙白鳥飛回”更襯托出蕭瑟景色裡的一絲靜美，但依舊難掩悲涼氛圍。
第三、四句“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可謂詩眼所在：落葉無邊無際地飄落，長江之水奔騰不息，強烈象徵著歲月無情流逝及人生際遇如浪潮翻湧的深層意涵。第五、六句詩人感慨“萬里悲秋常作客”，並以“百年多病獨登臺”傳達餘生漂泊、力不從心的沉重心緒。
結尾兩句“艱難苦恨繁霜鬢，潦倒新停濁酒杯”尤為動人：一方面暗示國難家仇帶來的壓力與身世坎坷，使得詩人鬢髮早生白霜；另一方面，“新停濁酒杯”則顯示他連借酒消愁的途徑都喪失了。這既是身體與精神的雙重折磨，也反映了時局艱危之下，杜甫無從施展抱負的絕望與無奈。
詩歌層層遞進：先寫空間環境的廣闊渺遠，再到個人對家國危局的痛心，繼而升華到人生無常的終極嘆息。杜甫以既寫實又富含象徵意義的筆觸，將壯麗景觀與自身憂思完美結合，建構出悲壯壯闊的盛唐末世圖景，也塑造了“詩史”形象。後世論者高度評價此詩的意境，認為它精煉呈現出詩人一生的抱負與憂患：既渴望平定戰亂、實現大義，又無奈屢遭命運捉弄。
透過《登高》，我們可窺見杜甫晚年在政治失意、生活貧困、飄泊無定的窘境中，仍然秉持對國家與社會的深沉關懷。他在詩中所抒發的不只是一己的悲涼，更是對整個時代的沉痛寫照。高遠的山河、滔滔的江流，映照出詩人憂國憂民的胸懷；蕭瑟的落木與霜鬢，又映襯出他個人難以排遣的老病孤苦。這種“家國兩相憂”的感情，成為杜甫詩歌的顯著特色，也使《登高》歷經千年仍直抵人心。
重點
以滔滔長江與漫天落葉暗喻人生無常與國家多難，強烈表現杜甫對衰老與亂世的悲歎；全詩蘊含沉鬱豪邁之力，成為杜甫晚年心境與時代苦難的縮影。
